酒,应当说饮,或喝.然而我们南方人都叫吃.古诗中有"吃茶",那么酒也不妨称吃.是侑酒佳品.用的筷子更佳:这双筷用纸袋套好,纸袋上印着"消毒割箸"四个字,袋上又插着一个牙签,准备吃过之后用的.从纸袋中拔出筷来,但见一半已割裂,一半还衔接,让客人自己去裂开来.这木头是消毒过的,而且没有人用过,所以用时心肠非常快适.用后就丢弃,价廉并不惋惜.我赞扬这种筷,以为是世界上较提高的用品.西洋用刀叉,太笨重,要洗过方能再用;中国人用竹筷,也是洗过再用,很不卫生,即使是象牙筷也不卫生.日本人的消毒割箸,就同牙签一样,只用一次,真乃一大创造.他们还有一种牙刷,非常简略,到处杂货店发卖,价格很廉价,也是只用一次就丢弃的.于此可见日本人很有小聪慧.且说我和老黄在江之岛吃壶烧酒,三杯入口,万虑皆消.海鸟长鸣,天风振袖.但觉心旷神怡,仿佛身在仙境.老黄爱调笑,看见年青侍女,就和她搭讪,问年事,问故乡,引起她身世之感,使她掉下泪来.于是临走多给小帐,商定何日重来.我们又仿佛身在小说中了.又有一种情境,也忘不了. 吃酒的对手还是老黄,地点却在上海城隍庙里.这里有一家菜馆,叫做春风松也楼,百年老店,名闻遐迩.我和老黄都在上海当教师,每逢闲暇,便相约去吃素酒.我们的吃法很经济:两近酒,两碗"过浇面",一碗冬菇,一碗十景.所谓过浇,就是浇头不浇在面上,而另盛在碗里,作为酒菜.等到酒吃好了,才要面底子来当饭吃.人们叫别了,常喊做"过桥面".这里的冬菇非常非鲜,十景也非常入味.浇头的分量不少,下酒之后,还有剩余,可以浇在面上.我们常常去吃,后来那堂倌熟习了,看见我们进去,就叫"过桥客人来了,请坐请坐!"现在,老黄已作古,这素菜馆也改头换面,不可复识了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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