青海是青稞酒的家乡。青海人在酿造青稞美酒的同时,也酿造出了许许多多的酒话。青海人家里办事情,什么都可以缺,就是不得缺了酒。青海人说:“酒是先行官,万事它为先”。他们认为,酒与礼义是同在的,“桌上无酒没礼义”,缺了酒,该行的规程没法儿行;缺了酒,该说的话也没法儿说出来,因为“草里的兔儿只有狗能力撵出来,心里的话儿只有酒能力撵出来”。 外地人初来青海,看见青海人喝酒时,见干清洁净的桌子上只有一把酒壶,碟儿里只有四个酒盅,无一个下酒的菜碟儿,就摇摇头说:“青海人怪,喝酒不吃菜。”青海人自己将这种喝法称之为“干喝”。干喝有干喝的味儿。酒是粮之魄,水之魂,本是琼浆玉液,为何要用油腻腻的菜去糟践它? 青海人喝酒有他们自己的规则。“酒令大过军令”,规则一经肯定就得无条件履行。“监拳”的执壶监视,“当关”的以拳守关,其余的要专心“观拳”,不得三心二意,东拉西扯,这叫“喝酒端喝酒,不提马旺有”,“酒中不语真君子”。和长辈划拳前,先要给长辈“升盅儿”,且要双手举盅,恭顺有加,要长辈“双双儿喝上个”,这叫“免罪酒”。只有长辈吃了免罪酒,你才敢伸手较量。和老人或长辈划拳必定要用一只手托住另一只划拳的手的腕儿才行。划拳时掌心向上,手要平出平收,手出手回不得在半空里乱晃悠。青海人划拳出指头,较讲求“拳拳不离大拇指”,除了出“宝拳”外,决不允许捏掉大拇指出拳。 青海人认为,较规则较精巧的拳要属“官拳”,每拳四字,不多一字,不少一字,喊出来抑扬顿挫,字字珠玑:“宝拳送你、一品当朝、二度梅开、三级连升、四季发财、五经魁首、六连顺喜、七贤竹林、八仙庆寿、九盏莲灯、十满大堂”,全是文绉绉的吉祥话,我一直在想,把这样的好“拳语”印在酒瓶儿上,才是较好的创意。 光喝酒没意思,青海人爱好唱酒曲儿,酒至半酣,划拳的人就会边表演边唱起来,他们唱《十道儿黑》:“吃上一杯酒呀,心儿里醉,听我们来唱上,一道儿黑,白布的汗褟青丝带(来吧)太平年,勒在(个么)腰里,一道儿黑,年太平哪,太平年……”他们唱《数麻雀》:“一个(嘛就)麻雀一(呀嘛)一个头呀啊,两只眼睛明(呀嘛)明丢丢,两个爪爪站(呀嘛)站墙头呀啊,一个尾巴丢在个后呀头……”每唱完一段就要划一拳,那拳热烈,有个名儿,叫“满堂喜,拳拳不离喜”:“满堂喜,二梅喜!满堂喜,七巧喜!满堂喜,三元喜……”如有一方赢了,就得马上接一句:“请酒喜!”输拳的一方也得紧接一句“我的喜!”提盅干了酒。 青海人爱好爱酒不爱财的人,因为他们信任“清酒红人面,金钱黑人心”的道理。较讨厌的是那些嗜酒如命,没有“酒德”的醉鬼。青海人把爱酒和贪酒严厉区离开来:“爱酒人喝成仙,贪酒人喝成鬼”。 这这些酒话说来酣畅淋漓,沁人肺腑。正是:青稞煮下的好烧酒,杜康留给君子喝,好酒三杯过肚肠,不成神仙也福寿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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