全部上午,忙于在历史与现实之中穿梭往来,身心均已疲乏。走进美人谷,已经顾不得先去阅读那一孔又一孔窑洞式的酒窖了。赶紧在浓绿树荫下,寻一张原木钉制的长桌,从便携式冰桶里取出各色美食,大嚼起来。当懒懒的我们吃饱,喝足,歇出精气神儿之后,才恍然烦恼地省悟到自己有多么地愚昧:在疲累和馋嘴中,竟忘记了到埃格尔,来美人谷寻酒探窖的初衷!然而,已然酒足饭饱,再要逐一探访每一孔酒窖,不容推脱地一杯一杯复一杯地品尝主人送上的美酒,那将是一件多么为难和难堪的事情!但是,既然已经踏进了美人谷,跌入了酒窖,那怎么也得在幽幽酒香的深窖巷道里走上几遭。 深藏山间的酒窖,霉气扑面,酒香盈人。每进一窖,都会被热忱的主人灌上几杯不同年份,不同品牌的葡萄酒。几番杯觥交织之后,人便被涌上的醉意捉弄得醺醺然,飘飘然,悠悠然,悬荡于醉而未醉之间。那种飘逸若仙的恍惚感,虽说妙不可言,可这时要真逼真切地分辩酒的口感,酒的品德,领会酒的蕴含,酒的特点,已是不大可能了。只朦胧觉得满喉芬芳,口舌间盘旋着琼浆的精髓,心与身通体舒服,荡气回肠…… 进入一座幽邃的酒窖,品尝到的公牛血口味特殊醇厚甘美,劲道极强。在一片赞美声中,酒窖老主人愉快地捧出几大本厚厚实实签满姓名、题词的签字簿,让我们观看,请我们留言。无声的签字簿,用被岁月蚀黄、填满文字的纸页,悄悄传递给人们一个信息:这是一家颇负盛名的老酒窖。 当老主人看到我们乘着酒兴挥笔写下的段段中文之后,对神奇的方块字惊叹不已。我让儿子把题词翻译给他听。热情的扬欢不仅为他说明,还在中文旁作了匈文注释。老主人连声道谢,一转身斟满一杯公牛血,定要扬欢一饮而尽。十来岁的孩子向来滴酒不沾,含笑推脱,老人坚决不允,认真地说:“喝!喝!这是男子汉的酒,中国男孩儿,干杯!”到底拗不过他,扬欢一扬脖儿喝了下去,小脸儿立刻染得彤红彤红…… 我先生几年前曾在埃格尔的一座酒窖畅饮过,当时喝得开心,朦胧中搞不清方位,以至这次遍寻不着。那次与主人聊得非常投缘,主人曾特殊珍爱地端出一个小碟,托着小小一块儿果冻儿似的琥珀色剔透晶体,颇带神秘之色的告知他:这是典藏美酒之难得精髓——固化了的葡萄酒。今天愉快,特意取来招待中国朋友!先生形容品尝时的感到:初含入口,顿觉醇郁冷凝,满口生香,慢慢回过神儿来,晶体已随口舌间的温度,开端溶为汁液,如蜜蜡,似青柠,绵长柔美的暖香,从憨厚的酒液中袅袅溢出……他后来去过多处酒窖,却再也没有见到过那种神秘的“酒冻儿”。许多年青酒窖主人基本不晓得还有这样固状的葡萄酒;也有人仅只听说过而已,并没有真正见识或品尝过。这回,他又向老主人探听起来。老人确定地说:那的确是酒之精髓,少之又少,极难堪得。许多年前,他曾品尝过,但现在怕是很难找到了,即便有,也不会轻易示人。 带着一丝遗憾,同时揣着由这丝遗憾所引发的神秘好奇与无穷遐想,当然,更多的是带着满唇、满腹、满身的浓浓酒香,酣畅尽兴的心满意足,以及一瓶与扬欢同年,酿于1983年的公牛血、几瓶不同品种的陈年葡萄美酒,我们辞出酒乡,踏上归途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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