当默多克传媒帝国在英国陷入窃听丑闻时,我忽然非常想知道一件事:默多克有没有看过自己旗下20世纪福斯公司的影片《美妙的一年》(A Good Year)呢?如果有,那上帝真的爱好拿人类开玩笑,他冥冥之中用默多克的电影企业批评默多克的传媒产业,这部影片的导演雷德利?斯科特和小说原作者彼得?梅尔又恰恰是英国人。 斯科特的作品一向予人坚硬厚重冷峻之感,老来返璞归真,一眼看中了梅尔的普罗旺斯系列。梅尔原来是伦敦广告界举足轻重的大腕,人近晚年大彻大悟,隐居普罗旺斯,以现代人的眼界以及古典文学的情怀,创作出一连串幽美隽永的文字。《美妙的一年》借法国的酒文化抒发了斯科特和梅尔的人生哲学,也颇有向西方古典文化致敬的典礼感。 一如许多文艺片,《美妙的一年》把记忆与现实的交错作为影片叙事的经线。但作者在标志年代的字幕里放进一个特殊的词语:Vintage,让我们对时光的感到全体转变了。这个词原指葡萄收获与酿酒的年份,A few vintages ago,随着这行字,星球运行规律决议的时光刻度失效,代之以酒的纪年。 记忆开端的处所,英国小男孩麦克斯寄居在叔叔亨利位于普罗旺斯的酒庄里。那是个怎样的酒庄呵!斯科特居然须要用到莫奈的睡莲系列油画来描写:金色的阳光照进池塘,睡莲慵懒地舒展在翡翠色的水面上。树荫下,老人一边和侄子下棋,一边教他品尝1969年的普罗旺斯Bandol红酒。 Many vintages later,现实开端于冷蓝色的伦敦交易所,麦克斯已经成为所谓的“胜利人士”,对着一份文件皱眉:亨利叔叔逝世了,麦克斯须要去普罗旺斯办理继承酒庄手续。去不去呢?依照某种算法,如果比尔?盖茨弯腰捡起100美金,那么这段时光会造成他伟大的丧失,麦克斯显然很信任这种算法。较后反倒是公司高层决策的原因,他被休了假,很不宁愿地飞往法国南部。酒庄老了,在亨利晚年失明的那些年,再也酿不出好酒,身价大跌。麦克斯很认真地斟酌卖掉它算了。 他不得不多待些日子,一边找买家,一边简略修缮,指望尽可能落个好价格。当麦克斯在酒窖、老屋、院落、池塘等处所行走流连的时候,记忆回来了。斯科特显然化用了普鲁斯特的《追忆似水年华》,让过去的阳光、亲人、味道、声响,如同被魔法呼唤一般显现出来。麦克斯开着Smart或老摩托在山路上颠簸,工人劳作时哼唱的歌谣放缓了他的脚步,他重新拾起了感喟人生短暂的小说《威尼斯之旅》……较后,一位生疏的俏丽女郎把他泡在了满是落叶泥浆的游泳池里。奋力划水的麦克斯发明,他与现实的接洽只剩了一部功效壮大的手机,而且总是够不到。 不顾伦敦一众亲友劝阻,麦克斯恋爱了。他精心挑选叔叔收藏的一瓶宝贵红酒,与女郎在小镇水池边的露天餐厅约会。这个段落较让我爱慕嫉妒恨,因为不但有乐队演奏背景音乐,而且居然有若干部法国影片剪辑出来的背景电影在放映,其中赫然有戛纳特殊奖影片《于洛先生的假日》!如果这是真的,那么只能说,在艺术的享受方面,法国人确切太奢靡了!奢靡到你基本感到不到奢靡在哪里。 西方电影有一个很爱讲的故事主题:自然与文明的冲突,再具象化一点可以是田园与资本主义的冲突,《美妙的一年》也如此。然而酒呢?它似乎在二者之间树立起某种若即若离的关系。酒当然是一门获利伟大的产业,事实上,斯科特正是因为看到酒价飙升的新闻才动了创作此片的念头。但如果损失了酒本身的甘美,那么产业基本无从谈起。这个道理是如此简略,就好像说葡萄没有根和藤蔓无法生长,精力家园疏于打理则人性必将荒芜。只有赤裸裸的资本才须要炮制营造关于技巧与金钱的神话和假话,似乎技巧可以解决所有问题,带来终极幸福。但葡萄酒不这样想,在人类辛劳劳作、认真揣摩、细腻照顾等等等等之后,人类和葡萄酒就把自己交给偶然了。西方人的荣幸在于,他们的资本主义究竟保存下了对偶然和命运的敬畏,不至于无可救药。 麦克斯的记忆里,亨利对他说:“时光是人生的发酵剂,越居心去酿培养越醇厚。”那时,小孩子听得似懂非懂。成年的麦克斯终于读懂长者的遗言,带着对美妙年份的感恩留在了酒庄里。 富甲天下如默多克者未必不懂,但他们更愿意用金钱盘算自我的价值。他们确定拥有大量美酒,如果愿意,他们也能珍藏莫奈的画作。但这一切资本买卖麻痹不仁,并无色声香味触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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