酒的历史悠长,它与农业文明相伴而生,世界各国皆然。甲骨文即有酒字,传说酒为杜康也即少康造。实际上酒不会是某一个人创造的。先民收存贮野果和饭食时,有时会涌现霉烂和发酵现象,在长期食用中他们从自己的教训和领会中作出比拟辨别,然后才人为地通过发酵去制作甘美的酒浆。鲁迅先生说,前列个吃螃蟹的人,必定是位勇士,螃蟹既然有人吃,蜘蛛必定也有人吃过。古代许多东西的创造或发明,都是这样完成的。中国的酒文化发达,据《饮膳题目》,酒有“清浊厚薄甜苦红绿白之别”,十分讲求,标记其差别名称从“酉”的用字,有一、二十个。(推举浏览:白酒的“香型”由什么决议?) 读古书,听故事,许多酒仙、酒圣、酒豪的故事脍炙人口,像“斗酒诗百篇”的李太白,痛饮十八碗尚能过岗打虎的武松,令今天“三斤两斤不醉”的“久经考验”的酒徒们爱慕不已。谈到酒的常识首先要知道,这里没有可比性:古人动辄数升、数碗、一石两石不醉所饮的是酿酒,而不是烧酒或白酒,其酒精度低得多。孔乙己穿长衫站在咸亨酒店柜台外就着茴香豆饮用的,就是这种酒。今天叫黄酒,比如绍酒,即属此类,“花雕”、“女儿红”、“状元红”皆绍酒中之佼佼者。古代的酒,以黍为重要原料,加曲蘖发酵酿制而成。阮籍担负步兵校尉、陶渊明担负彭泽令时所饮的都是这种酒。 杜甫《羌村三首》云:“父老四五人,问我久远行。手中各有携,倾榼浊复清。莫辞酒味薄,黍地无人耕。兵革既未息,儿童尽东征。”羌村父老慰劳老杜所用的酒,正是用他们自己种的黍子酿制的,因为食粮艰苦,所以酒味较薄,因为未曾过滤倒出来是浑浊的,澄了一会才得变清。他在成都草堂接待《客至》时用的“樽酒家贫只旧醅”,则是自己的家酿,未经过滤的米酒。这种酒度数不高,一般人都可饮上一斤半斤。碰到豪量,“汝阳三斗始朝天”、“李白一斗诗百篇”、“饮如长鲸吸百川”,就不奇异了。 看今日小青年一气可饮成箱啤酒,则武二郎过景阳岗那种喝法也不算很夸大了。烧酒是经过蒸馏而成的,其成分则根本为乙醇,勾对前到达60—70度,就是今日的白酒。烧酒始于何时,说法不一。李时珍《本草纲目》以为始于元代。葡萄酒非中原所产,它从西域传来。《后汉书》记录西域“栗弋国出众果,其土水美,故萄萄酒特著名焉”。“葡萄美酒夜光杯,欲饮琵琶马上催”,至少到了唐代,已经能够仿制了。 酒”与“酉”本为一字,金文中皆然 ,“酉”,酒坛子之象形也。甲骨文中或从“水”,象酒从尊中溢出之状。《说文》云:“酒,就也。所以就人性之善恶……一曰造也,吉凶所造也。”许氏之训,虽然偏离了文字学,但若从文化学角度看,倒是颇有意味的。酒作为上帝赐给人们较早也是较受欢迎的礼物,它既是天使也是魔鬼——也许,它就是上帝自己的化身。几千年来,从个人的生涯起居到社会重大历史事件,往往都与酒产生着关系。往往成也是酒,败也是酒,的确是“就人性善恶”,“吉凶所造也”。“故人具鸡黍,邀我至田家……开轩面场圃,把酒话桑麻”,“问答乃未已,驱儿罗酒浆。夜雨剪春韭,新炊间黄梁。主称会见难,一举累十觞。”,酒使人亲热、醇厚。 “五花马,千斤裘,呼尔将出换美酒”,“张旭三杯草圣传,脱帽露顶王公前,挥毫落纸如云烟”,酒使人豪迈、潇洒——酒把美妙与胜利带给人间。酒池肉林、花天酒地、“朱门酒肉臭,路有冻逝世骨”、“富家一席酒,穷汉半年粮”、酒色财气、“人头马”和路易十三的前列花费大国等等,则给尘世制作着罪祸和丑陋。韩非说:“常酒者,天子失天下,匹夫失其身。”不算是危言耸听。天下失道,则酒升值,而人贬值。 中国古代,在酒的夹缝中,生长出了一种特别文化现象。李太白《将进酒》诗云:“钟鼓馔玉不足贵,但愿长醉不用醒。古来圣贤皆寂莫,惟有饮者留其名。”千百年来,失意士大夫与酒产生了特别的关系。 鲁迅先生研讨魏晋文学,有过一篇十分精采的文章,标题就是《魏晋风姿及文章与酒及药之关系》。“竹林七贤”以饮酒有名,刘伶作有《酒德颂》。司马氏酝酿篡国,曹氏宗臣不愿更换门庭即为敌人,士人处境很是凶险。嵇康写《与山巨源绝交书》不愿合作,终于被杀,于是正派的知识分子以嗜酒为掩盖回避现实。司马昭收买名士阮籍要跟他结成儿女亲家,派人去为后来成为晋武帝的司马炎提亲,阮籍持续大醉两个月,司马昭“不得言而止”。阮籍们心坎是极苦楚的,他们嗜酒,有着多重意义 。陶渊明与阮籍又不同了,他没有政治风险,但不愿混迹于污浊的官场社会,优游避世、碌碌无为心坎又不平衡,他只有“归去来兮”,与诗酒为伴,“引壶觞以自酌,眄庭柯以怡颜”,用来排遣苦闷,欣慰于“复得返自然”的本质生涯。 文人嗜酒,有着多重意义:“佩刀质酒”、“金龟换酒”是豪放;三杯落肚,王公前“脱帽露顶”,是豪放,它表示出人格的自负;“敏捷诗千首,飘零酒一杯”,则是无奈与悲凉,“借酒浇愁愁更愁”。当然也有借酒“包装”的,“身在南山,心存魏阙”的假隐士,是借酒标榜自己,走“终南捷径”,较终还是“飞来飞去宰相衙”。即使为李白所称道的孟浩然,“红颜弃轩冕,白首卧松云”,能够“风流天下闻”,待到真的被“不才明主弃”之后,他“永怀愁不寐,松月夜窗虚”,较后竟悒郁毕生,痈发背而逝世。因为文人与酒的这重关系,就涌现了酒以文名、文以酒名的现象。 文人以酒钓誉,酒家也拉扯文人沽名,旧时期酒店匾额往往大书“太白遗风”,今日绍兴,商人抢注“咸亨”和“孔乙己”商标,真想不到鲁迅身后还给他们带来这种泽惠,这也是先生所始料未及的吧。“清明时节雨纷纭,路上行人欲断魂。借问酒家何处有?牧童遥指杏花村。”山西杏花村汾酒,中外闻名,名列中华十大名酒之一,也算叨了杜牧的光。其实“杏花村”并不在山西,诗为小杜作池州刺史时所作,杏花村在今贵池县城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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