许世友生性梗直、刚烈,但有时办事没深浅。比如喝酒,他说罚就罚,不惜动武。曾经把一位将军搞得很苦,抓走了人家的卫兵,又让监酒的捏住人家下巴用碗灌。便难免有人向总理告状。 周恩来擅长处置各种较庞杂的抵触,不同的人用不同的办法。比如许世友,除了毛主席等闲人说了话他不会诚实听,他性烈如火,连全军敬畏的彭老总都说要让他三分。对于这样的人,单纯批驳不解决问题,说轻说重也不好把握。但是,这种有着特别阅历的义气深重的人,一旦心服,他会说到做到。 于是,当许世友到北京时,周恩来向这位嗜酒如命的司令员发出了挑衅。 "许司令哪,晚上没事我请你喝酒。"周恩来亲热邀请。 "没事,我没事。"许世友两眼大放光荣。他原来就崇拜周恩来,原来就爱好结交酒友,如今听说邀请,真有些"受宠若惊",搓着两只手不知怎样回报总理,终于冒出一句:"下次我给总理打只豹子!" 晚上,许世友满心冲动地如约赴宴,总理已经在门口迎候,拉着他的手说:"许司令,今天我们是小规模宴请,尽可随意。" 真是小规模。入席一看,只有周总理和他,再无第三人。要说有第三人,那就是上菜的服务员。上来四盘菜就站到一边不动了。早就听说总理接待客人是四菜一汤,果然不差。 "许司令,喝什么酒?" "总理定。" "听说你爱好茅台,那就喝茅台。" "就喝茅台。" 服务员已经上来酒。周恩来不等服务员斟酒,用手接来酒瓶放桌上,用疑惑的眼神望住许世友笑:"许司令是诚实人,我听人说,就是喝酒不诚实,爱好吹牛。" "啊,总理,这是谁说的?妈了个×的我找他……"周恩来连连作手势,把"一激一跳"的许世友稳住,笑得镇静,说得镇静:"现在你去哪儿找啊?这样吧,我们两个人喝,看看许司令能不能比我多喝……" "总理,这,这怎么行?" "连我都喝不过?" "我怎么喝不过?"许世友焦急又难堪,"我怎么能跟总理赌酒呢,总理不信,另找个能喝的……" "喝酒不论官大小,只论酒量大小。许司令,你要是喝不过我那就是吹牛。" "我要是喝不过总理,我,我……"许世友真被激起来了,脑袋晃动着朝前倾,像要在桌上寻找什么,终于找来一句话:"我给总理磕三个响头!" "这不行,我不会磕头。" 许世友爱像已经赢定了,粲然一笑:"我哪敢叫总理磕头呀,我只要总理说一句话:许世友喝酒无敌手,一点不吹牛。" "好,看你吹牛不吹牛。"周恩来亲自给许世友斟酒。 "不要斟。"许世友拿过酒瓶,豪气十足,先声夺人:"这瓶是我的了。总理你随意。" 周恩来笑着对服务员说:"怎么办?再给我拿一瓶吧。" 一瓶对一瓶,服务员帮忙开了盖。 许世友站起身,像血气方刚的年青人,争强好胜又鲁莽得好笑:"总理,我敬你,立地三杯。"他连干三杯,显示地倾倾空杯,坐下来,竭力显出毫不在意的样子。 周恩来一直安稳宁静,好像早忘了赌酒的事,一边吃花生米,一边慢斟慢饮,细心品尝着酒香,并且不忘了聊天。时而问问情形,进而很动情感地回想往事。 许世友却不忘赌酒的事,这事对他关系重大,关系到吹牛不吹牛,诚实不诚实。他不会慢斟慢饮,歇口吻,干两杯,再歇歇,再干两杯,并且总是要在周恩来望着他的时候用大幅度的动作来干。一句话,他不是为了喝酒,是为了叫周恩来看喝酒———这就是我许世友! "总理,你看!"许世友又站起来,酒瓶子垂直对着嘴,晃一晃,只落下一滴,滴在嘴里。许世友洪亮地嘬一下嘴,将空瓶放桌上,很文明地轻轻放,虽然脸全红了,却努力不喘大气,故作轻松望着周恩来。 "哦,可能我落伍了。"周恩来拿起自己的酒瓶,朝杯里倒酒。这时,许世友忽然吃惊地睁大了眼:那酒瓶居然也成垂直,流出的酒只有少半杯,又被周恩来不忙不迫津津有味地一饮而尽。 该不是见鬼了?许世友一脸怀疑。他轰轰烈烈喝一个小时才华一瓶,周恩来不显山不露水,吃着聊着也干了一瓶,会不会有假?可是千真万确是原装原瓶当场看着拆封开盖啊…… "许司令,用你们练武人的话,咱们点到为止,好不好?"周恩来才是真正的面不改色心不跳。 "不行,总理,喝一半怎么算好?"许世友那股子劲上来了,北方人将这股劲叫"二杆子"。他大声嚷嚷服务员:"去,再拿两瓶茅台!" "我看点到为止吧。"周恩来再劝。 "不行,总理请客不叫喝好可不行。"大概是酒涌上来了,许世友不无失态地解开衣扣,朝服务员瞪眼:"拿酒去。" 服务员朝周恩来望,周恩来略一沉吟,点点头:"那好,再拿两瓶。" 服务员又上来两瓶茅台。"许司令,你拿一瓶。"周恩来慢条斯理嚼花生米。许世友脸上的怀疑躲不过他。 许世友自己开瓶,嗅一遍,怀疑尽消,惊诧更浓,声气已是勉强雄浑:"都一样,我随意。"嘴里说着,已经拿过一瓶朝杯里倒。 周恩来仍然是边吃边聊,慢斟慢饮不停顿。 许世友仍然是干两杯,歇歇气,再干两杯。 所不同的是,周恩来始终不变,甚至越喝兴越浓。许世友却越歇功夫越长,越喝嘴角越抽搐。 这第二瓶喝了两个小时。当许世友终于干掉第二瓶时,不再大呼小叫讨酒喝,只是摇晃着身子看周恩来。周恩来不说什么,只是将酒瓶朝酒杯垂直起来那瓶子早空了。 "服务员同志,再拿两瓶来。"周恩来声音像往常一样柔和,"看样子许司令还能喝。" 许世友笑笑,笑得艰苦,笑得僵硬,好像脸上的肌肉麻痹了。他的眼皮耷拉下来又竭力掀上去,又耷拉下来又不情愿地掀上去。 服务员第三次上来两瓶茅台,抿着嘴忍住笑,看许世友。 这次是周恩来动手开瓶。"许司令,你要哪瓶?"他柔和地问。 没有答复。许世友粗壮的身材仰靠着椅子往下滑,往下溜。他想坐起来,可心有余力不足,一挣扎滑落更快,一下子滑到了桌子底下。 周恩来已经又斟满一杯酒,立起说:"许司令,起来,站起来。当兵的,活着干,逝世了算,砍掉脑袋不过碗大个疤,豪杰喝酒,狗熊喝水,我请你喝酒你连面子也不给?太不仗义了吧"说着,干掉了杯中酒。 许世友几经挣扎站起来又倒下,就要给周恩来磕头,被周恩来一把扶住。 "总理,我、我许世友,服了。今后,你指向哪里,我、我就打向哪里 " "又说胡话了。是毛主席指向哪里就打向哪里。" "对,对对。"许世友大事上还没糊涂,望着总理重新说:"总理,叫,叫我逝世,我,就不活。我听总理的:" "那么我告知你,喝酒不能能人所难。桌子上不能放空碗,身后也不能站个监酒的。同志朋友间愉快了,愉快了,一起喝点酒,本,原来是好事么,你能人所难不是伤和蔼吗?" "我,我听总理的。" 人酒量有大有小,不要自己能喝就认定别人也能喝。不比当年了,人过50岁,身材素质降低,再那么乱喝要闹出事呢。你也一样,以后喝酒不许超过6杯,半斤。" "我,我自己喝,不,超过半斤。" 后来,周恩来对许世友的孩子们也交待过,让他们监视劝告父亲,喝酒不要超过6杯。许世友根本作到了。偶尔逢了热烈场所,多喝几杯也不忘说明:"总理叫我自己喝不要超过6杯,今天是大家一起喝,多喝两杯就多喝两杯,不是我自己喝嘛"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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